山河（六）
搞事狗，等下一章的车X
六
透过大天狗胸口下方狭窄的视野，荒川看到一个熟悉的瘦削身影。
那人所在的背景颜色甚是妖异，正是残阳最后一丝血色消失在天幕尽头的时刻，人烟稀少的残垣断壁间，靠北方已经竖起了一部分施工用的围墙，而两人跑进来的方向还没完全封闭起来；半空中浮动着一些小型飞行器，只有能装下一双鞋的盒子大小，如果不是他们身上散发出呈60度角的绿色射线，半透明的飞行器几乎很难被肉眼辨认出来。阳光消失时特有的深红与明亮的绿色交织在一起，给来人白色风衣也染上了浓重的色彩，荒川一见之下有种那人浑身浴血向自己走来的错觉。
大天狗察觉到荒川的动摇，揽住他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他感觉到荒川急促的呼吸，追着一目连脚步的目光，心中有种郁结的情绪上升。但大天狗来不及多想，因为荒川突然用力抓住了他横在对方胸口的手臂，力气大得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大天狗顺着荒川瞪大的眼睛望过去，看到一目连从胸前口袋拿出一个遥控器样子的东西，对着半空轻按了几个按钮，一架飞行器盘旋落在他面前。一目连熟练地拆开飞行器，取出几个零件后快速装了回去。
糟了，他手里有荒川的全部基因信息，飞行器的探测敏感度比手持探测器要强几百倍，如果铺天盖地的飞行器都加入到搜寻范围……大天狗低头想附在荒川耳边叫他听自己指挥行事，手臂一松，竟然让荒川就这么跑了出去。
“危险！”大天狗惊呼出声，像是响应他的失措，本来已经受一目连拆装连锁影响而进入待命状态的飞行器纷纷启动，绿幽幽的射线再次密布起来。射线仿佛有生命，逐渐汇总起来追踪着荒川的身体，他身上的衣服已经逐渐被灼烧出了几片焦黑。
一目连猛然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朝自己跑过来，楞了一下随即快速按下手中飞行器的开关，同时快步朝荒川迎面跑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都有些踉跄。
“荒川！”一目连抱住荒川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裹在自己的风衣里。太危险了，尽管这些射线对非缺陷生命体没有已验证的危害，实验人员还是被要求统一穿着辐射隔离服。还好，还好追出来前想到了这个可能，直接穿上了实验服……一目连抱住荒川的手臂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从身体相接处传来的剧烈颤抖让荒川也被传染得有些激动，他抬头望着一目连的脸，微张着口，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一目连略微冷静了片刻，拉着荒川背靠着一根废弃的路灯柱，小心地拉起风衣尽可能多地遮蔽他的身体。荒川看到一目连空出右手，缓缓伸进了风衣口袋，他记得刚刚一目连把遥控器样的东西放了进去。他不知道，一目连正考虑着怎样不惊动总控系统，暂时让这一带的清扫系统停止工作，除了刚刚拆除的领航机回传系统，还需要洗掉自己操作的痕迹。荒川只看到一目连暴露在绿色射线中的头和脖颈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他四下张望的神情紧张而稳重。
“是绿色的。”荒川轻声说。
“什么？”
他看不见。阿连看不见。
荒川脱身出来的方向传来一阵响动，一目连的注意力被转移过去，紧张地朝那边张望过去。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天空中不知何时淅淅沥沥落下雨，一目连和荒川都像是没察觉到，一目连镜片后浅绿色的瞳孔努力在夜色和雨幕中辨认着半透明的飞行器，看它们逐渐恢复了无目标的地毯式搜索，松了一口气；荒川则一直仰头望着一目连，像是要把他的脸看穿，看到他身体里的结构，看到他的脑袋里到底在想着什么，把自己当作什么。
“我是个和你不一样的东西吧？阿连。”
一目连身体一震，终于收回目光与怀里的人对视，看到荒川的眼睛在微弱灯光下反射出的水光，又移开了视线。
“你还是知道了。”
荒川感到一阵头重脚轻，接着后颈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陷入了沉眠。
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荒川。
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学校，邻居，本来存在感就不强的一个人，被一句“转学”或是“搬家”轻易蒙混过去的大多数人，很快就忘了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沉默离群的小孩子存在过。如果说有谁对这样一个孩子印象深刻，恐怕只有那个茶金色头发的少年。
而那晚之后，劫后余生的大天狗趁着一目连暂时关闭了致死性射线也跟着逃出了封杀区域，回到自己的秘密基地修养。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让他在针对性极强的伤害下仍然很快恢复过来，但三天后再去寻找荒川时，这个人的存在就像是被抹掉了一样。
“是有这样一个人……前两天貌似转学离开了。”
“去了哪里？不清楚哎……大哥哥，我帮你问问老师好不好？老师，这位大哥哥他……咦？不见了？”
大天狗心情烦躁，他当然不能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那些成年人的面前。只有学校里还没长大的孩子，还没学会那些复杂恶毒的心思，可以冒险向他们打探消息。
在荒川原来生活的区域里断断续续找了一个月，大天狗终于放弃了寻找。可惜啊，明明那么固执，一点都不像被人随意摆弄的实验品，自己还曾经那么期望这小家伙长大了可以和自己并肩作战的。
就这么转化成恨意吧，反正也不是第一个了。带着这些伙伴的份，让人类加倍奉还。
-TBC-
